【非洲黑人的广州梦 外媒:至少2万非洲人在广州追中国梦】中国对外来移民的管控越来越严,但利益驱动下,仍然有大量非洲人通过合法或非法的途径涌入广州。
38岁的Felly经营一家跨国贸易公司已12年。办公室位于小北附近一栋破旧大楼的17楼,只有一个文员在帮他处理事务。自2003年第一次到中国,Felly的家和公司就安在了广州小北。
此前,Felly的叔叔早于2003年已经到广州做生意,收入还不错。Felly追随着叔叔的步伐来到广州,一待14年。他如今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身份——刚果(金)在广州的民间大使。
2008年,梁玉成去英国参加联合国会议,讨论的话题是50年以后的全球移民问题。
梁玉成说,长期以来中国拥有庞大的人口数量,是世界上第二大移民输出国,极大缓解了发达国家人口老龄化问题。发达国家已经意识到,当时的中国由于计划生育政策,50年以后将进入老龄化社会,需要大量输入年轻人口,将和其他发达国家去世界上“抢”年轻人。
“这次会议对我有很大的启发。按照人口学的推演,中国有一天将会不得不引入移民,所以我觉得可预先做一些研究。”梁玉成回忆道。
2008年大量的非洲人已经开始在广州聚集,所以梁玉成采用受访者驱动抽样方法研究这个问题。“这个方法专门研究隐藏群体和稀少群体,对这些群体进行抽样和大规模调查。在我的受访者中,近一半是非法居留的非洲人。”
2010年之前,从广州搬到黄岐的非洲人住在更靠近广州的江滨大道、黄岐步行街周边。但2010年广州亚运会后,佛山响应广州号召,也开始加强清查力度,并对非洲移民的小区进行频繁搜查。
李志刚指出,2010年中旬,大量的非洲移民离开佛山,为了避开警察,持有居留许可证的非洲移民则选择远离,去更隐秘的城中村居住。
2010年后,在黄岐,非洲人的聚集区躲进两公里外的北村和中村这两个城中村里。
但这并不是这些非洲人最终的落脚点。
2012年深圳大运会、2013年新移民法的实施、2014年非洲埃博拉病毒的肆虐,每次大事件发生,相当一部分在穗非洲人都会更小心地躲藏起来。
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非洲人告诉界面新闻记者,他知道同胞里有一些非法移民。“在不同的时候,被警察拦截的风险不同,通常凌晨、深夜以及午饭时间,是最安全的时候,此时警察少。”所以很多人选择早出晚归。
从2008年开始在黄岐开出租车的袁师傅经常搭载黑人乘客,他回忆称,“没有身份(签证)的非洲人是不敢坐公交和地铁的,他们一般三四个人拼一台出租车。早上从黄岐去广园西路,晚上九十点钟再回来。广园西路离黄岐不远,打车不会超过30元。”
晚上10点的黄岐镇泌冲村,非洲黑人的身影在街上逐渐增多。他们也经常在岐海苑对面的大排档吃夜宵喝啤酒。
根据梁玉成的研究,在2010年前后,在穗非洲人数量达到了近年来最高峰,估计当时的数量约有5万人(包括合法和非法居留人数),但是他没有透露合法与非法居留人数具体比例。在穗的非洲人中尼日利亚人占比最高,尼日利亚人中主要是伊博族人。
伊博族是尼日利亚人数最多的民族,他们曾经想独立(比夫拉战争)但失败了,损失惨重。伊博人在其国内没有政治主导权,被赶到贫瘠的山区。但是伊博人很聪明,被称为“非洲的犹太人”,他们在全世界寻找商机做生意,大量迁居国外。
2010年前后,有专家统计在穗非洲人数量约为2。5万人(合法居留)。梁玉成告诉界面新闻记者,也正是这个2。5万的数字成为后来大家误解在穗非洲人数量的主要依据。因为按照发达国家社会学统计的算法,总移民数等于合法移民数乘以8。所以当年有研究者用2。5万乘以8,得出在穗非洲人总共有20万人,也对媒体说了这个数字。
“但是这种统计方法计算,忽略了中国的国情。因为中国的警察相较于西方警察,执法权更大。比如,美国的非法移民走在街头,如果没有犯事一般警察不可以查他,但是在中国是可以的,所以中国的情况绝对不能乘以8。”梁玉成认为,这些年由于监管更为严格,出现了非法移民郊区化的情况。
非法移民一般就躲到周边的城市,或者城市监管的死角地带。广州是合法为主,佛山是非法为主,这种情况不光广州有,北京也有,很多非法移民居住在望京。非法移民呈现大分散、小聚集的现状。
一到晚上,登峰宾馆门口人口攒动,这是大家认识朋友,交流信息的好地方。
在穗非洲黑人的“广州梦”能否延续下去,和经济有关。
2014年,中非贸易迎来历史新高,中国海关数据显示,2014年中国与非洲贸易额首次突破2200亿美元,同比增长5。5%。
但是2015年开始,基于非洲政治局势的动荡与石油价格的变化,中非间贸易额下降。很多非洲商人即使冒着违法的风险,也不愿意回国。
中国商务部数据显示,撒哈拉以南的非洲经济增长率持续下滑。2016年,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的实际GDP增长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表现最弱的,这主要是因为占地区GDP整体规模一半以上的两个最大经济体——南非和尼日利亚的表现不佳。石油价格大幅下跌,是造成尼日利亚当时经济增长缓慢的主要因素。
2015年中国与非洲贸易额为1790亿美元,同比下滑19。2%;2016年中国与非洲贸易额为1491。2亿美元,同比下降16。6%。
从2014年广州政府公布的数据来看,在穗的非洲人数量明显减少。数据显示,2014年,广州市居住外国人士11。8万人,常住6个月以上有4。7万人,临时来穗7。1万人。其中来自非洲国家的占14%,约1。6万人。
广州公安提供的数据显示,2016年广州市公安机关查处的“三非”外国人占来穗外国人总数的0。11%,其中非洲国家人员仅占18。9%;以2015年为例,广州警方共查处的“三非”外国人仅约占外国人总数的0。15%,其中42。7%为疏忽大意造成的轻微非法居留(10日以内)。通过深入治理,在穗外国人“三非”问题持续好转,自2015年开始,“三非”问题查处总量连续2年下降,特别是2016年查处人数同比大幅减少20。7%。
界面新闻记者发现,虽然2016年在穗非洲人数量比2014年少了5000多人,但是在穗非洲人数量占在穗外国人数量比例不变,仍然是14%。
有专家分析称,这说明在穗的外国人数量整体在减少,并不单单是非洲黑人的减少,主要还是跟政府的签证政策与国内经济转型有关。
Felly告诉界面新闻记者,从2014年前后就有很多人离开中国去其他地方找商机。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离开中国,回家乡重新开始。但最近发现情况又变了,“广州梦”仍可继续,“我晚上去登峰宾馆,发现最近突然又有不少非洲人来了。应该又有新的商机。”
梁玉成分析称,首先,整个非洲政治经济出现问题。在金融危机之后,由于非洲经济不景气,移民数量开始减少。其次,中国制造业成本上升,轻工业开始转型外移,许多非洲移民跟着产业的转移而转移。在多种原因的作用下,现在在穗非洲人最多不超过3万人(包括合法居留和非法居留)。
梁玉成说,目前若能使非洲移民问题可控,从中国对非洲战略层面来说,一带一路、国际化方面,都是有好处的。
“国内工业产能过剩,所以需要将过剩的产能对其他发展中国家进行输出。从这个层面上来说,我们需要非洲。另外非洲有我们所需的大量的原材料,将来也是我们的市场。”梁玉成说。